二零零七年十一月一日早八时左右,我开门看到雪很大。斜对面舒安旅店巷口周围大雪地里站着几十人,我觉着好奇,拿扫帚将门口左右扫出了一条道。前面扫,后面又落下雪。这时来一位韩姓人说:“姨,我想吃点中药,一直没时间。今天雪大没生意,你快给我开点中药。”我说:“行,那边什么事,站那么多人?”他说:“不知道。”我说:“你稍等一下,给我看着门,我过去看一下,就给你开方。”
我跑过去发现雪地里跪着一个人,旁边放一副柺杖,还有半块馍。这人头上全是冰柱,冰柱向头围伸出,将面目挡的看不清面容。冰柱上面落下厚厚一层雪。只听他微弱的声,喊“爹—妈,爹—妈……”我跑下去,急忙将他头上的雪扫掉,又用手扒掉冰柱(看来这人跪这里时间已很长了。估计摔倒时已下雪,开始头上的温度还能把雪融化,水顺着头发流下,慢慢结了冰,越结越长越粗。冰柱刺刺丫丫的向外伸,冰柱又起了支撑雪的作用,所以层层冰柱又落了厚厚的雪。)
我说,这人冻坏了!周围那么多人,没一人应声。我急忙跑回去拿了几支葡萄糖,顺手倒进一个玻璃杯再加了点温开水。跑过去给他灌,这人还明白张口喝,但他不会咽。把杯子咬了一大块,我忙将手指伸进他嘴里掏出玻璃块。唯恐把嘴划破,没见出血。我自言自语:“这人已冻坏了,该抬到屋里,让暖暖就好了。”也没人答声,只是都呆呆的站着看。我想这时能抬到谁家呢?我环视了一下周围,即刻就说,抬到我家!还是没人应声,没人动,我着急了大声喊:“你们怕啥?快来几个人,抬到我家。”
这时跳下来几个男人,他们准备抬,我前面先跑回去,抱了褥子、枕头铺到连椅上(连椅距火炉近)睡好了又给盖上被子。我没暖气设备。炉子刚通开,一下热不上来,屋子温度很低,寸口摸不到脉。我已知很危险了,忙给我学生打电话:我这儿有一危重病人,你准备一组液体,很快跑过来。(我是中医已不打针、输液好多年了)
学生很快就来了,他还准备加药,我说不用加,扎上再加药。我又嫌他手慢,忙将针抢过就扎。结果怎么也不见回血,我明知针头在血管,就下意识往外拔,结果拔出的是血冰渣子。我用双手握住他右手寸口,用我的身体靠在他身上。有意将左手压在我腹部,想用我的身体暖化他的血管,我好给他用药。谁能想到他就这样连翻腾都没翻腾几下,就这样悄然离去,他走了……
这时是早九点。我给110打了电话。说明情况,请他们到现场。一小时后他们来了。进门就问,他是什么人,叫什么名字,哪里人,干什么的?我说,不知道。他们说,你什么都不知道为啥抬到你屋里?我说,我是个医生,我不能见死不救。这时围观的人很多,他们也作了调查又作了笔录。
在死者的遗物中得知,此人是庆阳县池城人是个退伍军人,有残疾证是上访返回途中到此地。舒安旅店门前卖馍人说,这人下午八九点钟到他蒸馍店说:这儿暖和我呆在这儿不走了。他给个馍叫快去住旅店。此人说没钱住店,这儿热他就坐在这里。最后他又说我这是蒸馍的地方你不能呆在这里。我要关门了。他出去了,十点钟以后就下大雪了。他就开始爹呀、妈呀的一直喊。对面二楼一开小卖部的女人说,十点以后这人一直爹妈的喊。吵的我们不能入睡。被子将头包了还能听见,吓的我一夜都没睡。一卖棺材的女人还抱些刨花、木材给生了一堆火。来往过路人也不断。有人还去叫医生。这条街上下二百米内就有六家开诊所的医生,他们都说没办法。有人也提到叫孙大夫,但别人都说别叫了,那都六、七十岁的人了,又是女人,还带着孙子,她肯定不会管。所以这条街上唯独我不知道。
有一公安还指责我,你怎么这样胆大?把将要死的人抬到家里,你不怕他家人赖你?我说:“我没想那么多,只想把人救了,尽医生的职责。”最后他说:“事情就这样了,我们回去联系他家人。”我说:“你先联系县医院,将人送到县医院太平间。”好像是个当官的说,这里是第一现场,就叫在这里。说罢,他们扬长而去,别的人也都撤了。屋里就留下我和那个死人。
晚上十点后,公安带着家人来了,十二点以后将人拉到县医院太平间。第二天他们回家了。
事过多日,原卫生局李局长来说,他们三位退休局长联名将情况反映上级,写了书面报告,复印,发送县委、县政府,有关书记、县长、广播局等单位,也给你一份。他们说要采访、表扬我救死扶伤的精神。我说,你们要怎么办我不管。我只想,我救人心是慈悲的,但我也很惭愧自己医术不精,没把人救下。要说这份慈悲心是来源于我修真、善、忍的结果,要归功法轮功师父。我师父讲:“炼功要重德,要做好事,要为善,处处事事都这样要求自己。”[1]我若不是修炼法轮功,我就不会那样,很可能和那些围观的人一样,瞅瞅就走了。他们愣了一会儿就走了,再没见什么采访不采访的。
其实这事我也深思很久。这人本该不死。因为他没得下绝症,也没困在深山旷野,而是冻死在县城的往来人频繁的街道。十二小时喊爹叫娘的却没一人伸手扶起送到避风遮雪的地方。他只是渴望着一丝温暖,他需要的是社会的温暖。然而十二小时里过往人百数不止,却只因一个怕“赖”而见死不救呢?这是社会性的不仁不义,也是这个社会的耻辱,这样的社会能长存吗?
这人又走的那样安详、自然,是何故呢?因临终他能在一位修炼法轮功学员的照顾下,安然而去。
注:
[1] 李洪志师父著作:《转法轮》